

1998年冬。在一次實驗中,顏德岳教授的博士生侯健發現容器里?的沉淀物有點奇怪,有鱗片狀的物質,“以前沒有出現過啊,這是什么?”侯健不明白 。顏教授盯著溶液看了又看,心里忽然一亮,“會不會是宏觀分子自組裝薄膜?”他馬上意識到這個結果的重要性。?

一篇論文改了上百遍,終登《Science》
顏德岳1937年出生于方巖鎮派溪村。當時,他的父親已經在抗日戰場上犧牲,只留下了他這根獨苗,全靠做篾匠的祖父和祖母撫養長大。 雖然出身寒門,但因三代單轉,小時候的顏德岳成了長輩疼愛舍不得管教的“野孩子”,嬉戲逃學,不愛讀書。長輩們對他的學習成績也不做要求,任由他無拘無束地成長。小學高年級一天早自習時,他因埋頭做玩具被老師發現,被打了10下手心;他用香煙的硬包裝盒模仿做古裝戲的官帽,同學們紛紛用皮球、兵乓球等玩具與他交換;他還偷看東陽師傅刻圖章的手法,為村里的父老刻過一批私章…… 1949年,永康解放時,他正在永康縣立初級中學讀一年級。國民黨的大部隊經過永康向福建撤退,公路上連續幾天幾夜擠滿汽車,馬達轟鳴、喇叭刺耳、人聲鼎沸;學校教室外的過道上,夜晚睡滿了國軍的敗兵。好奇的少年顏德岳坐不住了,多次逃課出去看熱鬧。 有一天正在上課,突然聽到一陣槍響,接著槍聲便震耳欲聾,班主任讓同學們躺在課桌下面,并安撫學生道“你們不要怕,子彈打過來先打到我”。此時大家心里都明白,“解放軍部隊進城了”。不知過了多久,槍聲停了,顏德岳悄悄溜出校門,來到大街上。但見解放大軍整齊的隊伍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前行進,兩邊站滿歡迎的老百姓。 隨后幾天,顏德岳都逃課出去看解放軍文工團的露天表演。有一天他在校外看到一張華東軍政文化干校招生的海報。年僅12歲的顏德岳用“顏善”的化名,虛報了17歲的年齡,結果還真因為他看起來比同齡人高大而被錄取了。 發榜那天,顏德岳看到他的化名赫然在目。此時背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頭一看,原來是堂叔和小學時的老師顏國江。 “你怎么來了?當兵要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你是獨子,不能當兵;我兄弟多,我可以去。”堂叔當場訓斥了一番,還把信息捎給了祖父。爺爺把顏德岳領回家,好說歹說教訓了半天,顏德岳終于放棄了參軍的念頭。 后來他休學在家種地,賣過菱角,參加過農會,還當過民兵。有一天縣武裝部長來到派溪村,在民兵的隊伍里看見顏德岳,很是喜歡,就動員顏德岳當他的通信員。顏德岳當然很高興,就邀請武裝部長到家里去做祖父的工作。然而祖父死活不同意,顏德岳又一次錯失了當兵的機會。 “失學前我真的不喜歡讀書,就知道玩。失學之后有如醍醐灌頂,感覺非常失落,意識到自己已經喪失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以后只能像祖輩那樣學一門手藝或者做佃農謀生了。”1951年春天,村里成立供銷合作社,村長讓顏德岳去當售貨員。 清明節過后,顏德岳又迎來了命運的轉變。解放初期,隨著教育事業的發展,中學老師下鄉動員失學青年復學,一位地理老師來到派溪村,她一眼就認出了顏德岳。復學后,顏德岳專心聽課,雖然課余時間還是比較貪玩,但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 “文學青年”棄文從理“校園詩人”一步三嘆 求學研究一路艱辛曾被批判只專不紅 ?改革開放春天降臨不顧疾病通宵研究 1978年12月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有朋友說外面已經比較寬松,可以自己選題寫論文了。顏德岳按耐不住內心的沖動,躍躍欲試。 然而當時當地既無設備,也無經費,只有較多圖書資料,肯定無法做實驗研究。正好他讀研究生時學過兩年數理基礎課程,那就試試理論研究吧。很快就在國內刊物“高分子通訊”和“科學通報”各發表了一篇文章。1979年底,上海化工學院四川分院撤回上海。1980年初,顏德岳調入同濟大學。 剛剛調到同濟大學,為了站穩腳跟,必須多出論文,他不顧慢性疾病,拼命工作,往往推導公式通宵達旦,當買菜的老婆婆從窗前走過,才休息一下。 1984年8月,他又從同濟調到交大。去年3月5日,交大化學化工學院主辦,舉行了一次高分子前沿研討會,來慶祝顏德岳80壽辰。有10名院士和約50名杰青或長江學者與會。顏德岳最后做了題目為“淡出江湖情未了”的報告 他列舉了科研生涯中錯過的機會,以及想做而未完成的工作。其中一項是三個天然放射系和一個人工合成放射系的連續衰變問題。因為每個放射系的同位素太多,描寫衰變過程的微分方程組過于復雜,直到上世紀80年代,無人能夠求解。 當時顏德岳發展了一些求解聚合反應動力學微分方程組的方法,他認為可以用這些方法來求解那4個放射系連續衰變的微分方程組。然而核化學不是他的專業,即使求解成功,寫論文時也會遇到困難,可能會講外行話。最好是找一位研究核化學的合作伙伴來一起做。于是他查了一下,給國內一位這一領域的教授寫了一封信,要求合作。可惜沒有回音。 那時,他覺得高分子研究領域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就把連續衰變暫時放在一邊了。上世紀90年代初期,他應邀去德國Mainz大學短期工作。該校有一個核化學研究所,顏德岳請他的朋友去詢問核研究所的教授,能否合作解決4個放射系的連續衰變問題。朋友帶回來的回音使他大失所望,“連續衰變方程的解析解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已經編制了一個計算機程序,只要發一個隨機數,就可給出放射系中任何一個同位素含量的數值”。 顏德岳這個在國內土生土長的學者,還是缺乏自信,他輕信了朋友帶回來的誤導之詞,放棄了對放射系連續衰變方程的研究。近10年前,柴之芳院士邀請顏德岳參加中國科學院核分析重點實驗室的學術委員會。會議茶歇的時候,顏德岳講起了上面的故事。 柴院士大叫,“顏先生,你上當了!連續衰變方程的解析解是很有意義的。” “那,我們一起來做這件事吧。” “好!”于是顏德岳讓他的學生周志平來做這項工作,因為他自己年事已高。柴之芳則令年輕的趙宇亮參加。 周志平查閱文獻后發現,上世紀90年代中期已經有人用類似方法研究過放射系的連續衰變問題,但他們假定分支衰變的兩條途徑衰變速率相同。而用顏德岳的方法,則可撤銷這個假定,給出連續衰變方程組的解析解。 他們把論文投寄到核化學領域的最高刊物。據悉,該文還是由mainz大學核研究所的教授評審的,評審人給以很高的評價。這件事一度令他感到費解,不知當時朋友轉達的話是誰的意見。 他經歷過兩個“朝代”,三個不同的歷史階段,曲曲折折,磕磕碰碰,終于迎來了科學的春天。直到今天,已是耄耋之年的顏德岳還堅持天天上班,近年還在新藥研制和藥物遞送方面提出新的概念。他的團隊研制的一個1.1類新藥已經轉讓給江蘇的一個藥企,它的療效比一線抗癌藥多西他賽更好,而生理毒性比多西他賽更低,正在做臨床試驗前的準備。 大年三十為學生改論文? 作為一名教師,顏教授一直認真對待教學和研究生培養工作。?上世紀80年代,他給研究生講統計力學,幾乎每堂課后都有熱烈的討論,形成了教學相長的生動局面,為此,他曾獲學校“教學優秀獎”。?顏教授對學生要求嚴格。剛剛進入他的課題組的研究生都有一個很深的體會,就是?感覺顏老師對他們所提的要求“過高”,擔心自己完不成。劉翠華是今年剛進課題組的博士生,她開始還抱有僥幸心理,想著課題組十幾個人,顏老師又上了年紀,可能會忘掉她的研究進展,后來她發現:“每個學生在做什么,顏老師都非常清楚,有時事情多?我自己糊涂了,他也不會糊涂”。有的學生一時不能理解導師的良苦用心,后來也慢慢?發現,幾年的學習研究下來,不僅發表了高水平的論文,也使他們打下了堅實的科研基礎,培養了科研工作者的良好素質,可以勝任新的工作或繼續深造。? 顏教授關心學生。雖然課題組經費一度很緊張,但該買的器材、藥劑等,他從不吝嗇。有的藥劑有技術自己制備,可以節省一些費用,但他不同意,他說:“博士生的時間是寶貴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當學生在研究中遇到困難,他總是和他們一起分析?問題,尋找突破口。他常常會在深夜或一大早打來電話,把自己的思考及時告訴學生,?以幫助他們研究。對于博士生的學術論文,他都要反復推敲,幾經修改。有一次,一位博士生的論文被國外一家知名學術雜志采用,要求馬上修改完后寄回。那天剛好是大年三十,時間緊迫,顏教授就把這名學生請到家里,和他一起連夜修改論文,一直忙到大? 顏教授曾經對學生說:“歌星一曲萬金,球星一腳成名,暴發戶一夜致富,而學者只有心如止水,腳踏實地,淡泊名利。但我認為我擁有的社會價值就是我最大的財富,?我很快樂,如果讓我和他們交換一下角色,我還真不會同意,如果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仍然要做一名學者。”這一席話,可能是對顏老師儉樸生活和執著追求的最好注釋。
年初一,使得論文得以順利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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